平等機會檔案 (201910)

 

人人學得好 ─ 讓少數族裔享有平等教育機會

 

近年來本港所發生的大型社會運動和群眾事件中,青少年扮演的角色愈來愈重要。很多人都認為這是因為愈來愈多的青少年對社會各方面的環境都感到不滿,甚至對其將來發展感到悲觀,不少學者及社會不同界別的領袖,都嘗試為青少年問題把脈斷症,提供各種方案試圖改善情況。然而,這些意見主要是針對華裔青少年問題而提出,但對於本港少數族裔青年長期面對的困難究竟如何解決,卻鮮有作出廣泛而詳盡的探討。

人口持續增長    輸在起跑線上

          這些不同族裔的青年人可能在膚色、文化背景上有別於本地華裔青年,但他們卻不折不扣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根據《2016年中期人口統計結果》,本港有超過25萬少數族裔人口(撇除外籍家庭傭工),佔整體人口3.6%,當中15歲以下的少數族裔人口達52,860人,而1524歲的年齡組別則有27,651人。值得留意的是這些年齡組別的人口在10年間持續增長,其中1524歲的少數族裔人口更從2006年的13,117人上升至2016年的27,651人,升幅逾一倍。相對之下,整體人口中的1524歲青年數目卻因出生率下降而出現跌幅。

          與大部分本港新生代無異,這些少數族裔青年在港生活、成長、接受教育。在2018/19學年便有28,711名少數族裔學生就讀於本港幼稚園、小學及中學,佔中小學學生總數約3%。然而,與華裔學生所不同的是,本港少數族裔學生的母語或第一語言並非中文,他們身處的家庭環境亦由於各種原因而缺乏一個可使到他們學習中文的基礎。事實上,不少少數族裔兒童在入讀幼稚園前從未接觸中文,到了小學階段才正式學習中文。套用一句俗語,這些兒童在學習中文上已是「輸在起跑線」,他們不但缺乏沉浸式的語文學習環境,更錯過了學習語言的黃金時間,即06歲幼兒期。

當然,少數族裔學生從後趕上,憑後天努力學好中文並非不可能。報章雜誌時有刊載成功例子,例如考上大學、當上社工或教師的少數族裔,但他們只是極少數的例外情況。現實是大部分少數族裔學生因未能學好中文,導致他們的升學選擇和就業發展受到局限。而導致他們學不好中文的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現行的中文教育措施中,並沒有一套統一、有效的系統協助他們學習中文,亦即是說目前的教育政策並未能切合少數族裔青少年的學習需要。

現時中小學的中文課程是以中文作為母語的學生而設計,缺乏學習第二語言的角度。對於大部分少數族裔學生而言,要同時學習粵語、普通話和繁體中文,理解課程內包含的中國文化和風俗習慣等元素,已是甚大挑戰,再加上大部分科目均以廣東話授課,在口語及書寫方面都牽涉不同詞彙,可想像少數族裔學生的學習過程是何等艱辛。有政黨曾於2018年對非華語學生進行問卷調查,發現逾六成學生認為學習中文非常困難。

教育不能打破貧窮宿命

平等機會委員會(平機會)非常關注少數族裔面對的教育問題,早於2010年我們便在當時的政策及研究專責小組下成立「少數族裔教育工作小組」,探討如何令少數族裔學生在教育制度以至將來的就業市場上有能力與其他人公平競爭。工作小組於2011年發表了《人人有書讀》報告 ,建議政府在學前階段開始為非華語學生提供中文學習教育、開設其它中文課程(程度將遠高於綜合中等教育證書GCSE/國際普通中學教育文憑IGCSE),以及設立與全球認可的國際英語水平測試相若的中文能力課程和測試系統。

多年來,平機會及不少非政府組織均倡議政府為非華語學生設立一套中文作為第二語言的課程。平機會認為,在缺乏完整的第二語言學習系統和適切支援下,非華語生根本無法有效地學習中文。這些制度上或系統性的障礙,不單影響少數族裔的學業成績,更窒礙他們的升學、就業,以至在社會向上流動的機會。根據《2016年香港少數族裔人士貧窮情況報告》,南亞裔在職住戶的貧窮率為19%,遠高於整體人口的8%

此外,南亞裔人口的平均教育程度和青年就業的比率皆偏低,大部分從事低收入的基層工作。教育理應是打破貧窮宿命的途徑,但對於少數族裔而言,卻難以透過教育覓得出路。

平機會與非政府組織的倡議和推動,於數年前取得進展,在2014-15學年開始,教育局在小學和中學推出「中國語文課程第二語言學習架構」(「學習架構」),並在香港中學文憑考試(「文憑試」)加入應用學習中文,教授「服務業中文」及「款待實務中文」。此外,政府又為錄取非華語學生的學校設立分層階的額外撥款制度,讓學校可以在中文學習方面提供額外支援。2016年,政府把支援措施擴展至學前教育,透過幼稚園教育計劃,為錄取了8名或以上非華語學生的幼稚園提供額外資助。

「學習架構」存在缺失

「學習架構」的原意是把中國語文課程小一至中六的學習表現及進程等成果階段細分,以循序漸進方式為教師提供不同學習層階的學習目標、學習重點及預期學習成果,讓教師可有系統地調適課程,由淺入深,教導非華語生中文,而終極目標是協助非華語生融入主流中文課程。

然而,「學習架構」並非預設課程,對於如何按學生的中文程度分班、如何調適校本課程和依據指引設計課程,全取決於學校和教師的安排。「學習架構」亦缺乏清晰指標衡量其成效及學生進度,欠缺教學法,以致不少非政府組織和教育界持份者對「學習架構」有所保留。

數年下來,「學習架構」更被評為三不足─成效不足、教材不足和師資培訓不足。立法會少數族裔權益事宜小組委員會於20161212日的會議上便通過動議,促請政府「就中國語文課程第二語言學習架構制定客觀清晰的衡工量值指標,以監察其成效並提供改善方案。局方亦應為老師提供更多統一而合適的學習架構教材及指引,從而減輕老師不必要的行政負擔,專注做好課堂上的教與學。」

平機會發表《人人學得好》報告

為了檢視在中、小學階段協助少數族裔學生學習中文的措施,分析其成效,並          探討可行措施以處理所發現的問題,平機會於2018年再次召集「少數族裔教育工作小組」。在過去一年,小組廣泛接觸不同持份者,包括家長、教師、學生、教育專家和非政府組織代表,收集他們對現行措施的意見。工作小組共舉行了23場意見交流會、會面和學校訪問活動,共170名人士參與。綜合這些意見,工作小組最近於9月發表了《人人學得好》報告,闡述現有學習系統上的漏洞及建議改善措施。

工作小組在報告內提出了非華語學生學習中國語文的兩個根源問題。第一是缺乏「完整」的第二語言學習系統,所指的是包含課程、教學材料,以及考試和評估機制。第二是部分教師、行政人員及課程設計者根深柢固的第一語言思維,再加上缺乏專業師資培訓,使前線教師教導第二語言學習者時困難重重。工作小組在報告內提出多項建議,其中三項須優先處理的建議為:

(一)         為非華語學生設計一套以中文作為第二語言的整全中文課程,涵蓋具針對性的教學法、教育工具及教科書等;

(二)         強化師資培訓,盡早培育一批教授中文作為第二語言的教師,就如現行英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的培訓系統一樣。就此,政府應為教師提供專職培訓課程、資歷認可機制及受訓誘因,建立一隊具專家資格的教師團隊;及

(三)         着手建立一個能涵蓋目前非華語學生常考中文考試的資歷階梯,更適切地反映非華語學生的中文水平。

以上措施都是解決少數族裔學生學習中文面對困難的關鍵。平機會早前已將報告提交予政府,我們衷心期望有關建議能在即把公布的《施政報告》中被採納,因為這方面的改革已是刻不容緩。

          青年是社會的未來棟樑、寶貴資產。認真解決少數族裔學生的教育問題,為少數族裔青年在教育及就業市場提供公平的競爭環境,將可以有效地釋放少數族裔的潛能,亦有利於共建一個多元共融的和諧社會。孔子有云:「學而後知不足,教而後知困。知不足,而後能自反也;知困,而後能自強也。」既然我們已辨識少數族裔的教育問題,便應積極作出改善,好讓他們都能學得到和學得好中文。

 

朱敏健

平等機會委員會主席

 

(以上文章於2019104刊登於信報)